禍水……

亂政，還是亡國？

林嫵一顆心倏地懸起來，抓住楚澤衣袖的手指都微微顫了起來。

誰這樣恨她？竟傳出這種誇張的形容，這可不是對一個女人的好評價。禍水罪名一旦落實，是要把她往死裏逼啊！

楚澤剛才的語調是漫不經心中含著幾分戲謔，他眼底某個瞬間閃過難以名狀的覆雜神色，她完全看不懂。

她不敢去想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什麽了……

雖然楚澤後來吻著她的嘴角，安撫地說是逗她玩的，讓她不要多想乖乖等他回來。可林嫵知道，他一定不會無緣無故說這種話。

楚澤現在是皇帝，有很多東西都隨著地位的變化不能再同日而語。即使她再不願承認，也不得不接受事實，他已經不可能是原來的他。如果外面的傳言會愈演愈烈，只怕聽多了，會在楚澤心裏埋根刺。

她向來清楚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，她於他，大概就像鄰家的貓和主人，不過是討喜又合心意的寵物。在適當範圍內，她就算亮爪子在他掌心撓，也只會讓他覺得好玩……

他寵著她，可是寵愛和男女之愛截然不同……

林嫵想，大概在這個陌生的時空，他們同病相憐，所以楚澤對她才會格外容忍，縱容她為所欲為。偏偏她無比貪戀他給的溫柔，不懂得適可而止。

擱在旁人眼裏，她這是恃寵而驕，只有宮裏最傻最沒頭腦的女人才會在盛寵時這樣做。

若是哪天把上輩子的情分和他對她的耐心都磨沒了，她小心隱瞞的秘密又都被他發覺，林嫵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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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嫵心神不寧，這兩年她心思越來越重。想的事情多又都理不清頭緒，像一團團亂麻，在她腦海裏擰來絞去，她額角疼得厲害。

她擡手在太陽穴按了按，決定還是先找些事情做，再這樣想下去，她腦袋會炸掉的。

林嫵腿間還疼著，這幾年用各種秘方滋養身體，她是為了打發時間才做的，誰知道效果竟好得驚人。只不過楚澤是享受了，她卻遭罪的不行。

林嫵不想動彈，她出聲叫阿圓把針線簍拿過來。

雪白的緞面上已經繡了幾根青竹，竹節分明，筆直挺拔，看起來像模像樣。可翻到背面，就是亂糟糟的一片。在定北侯府，她也認真學過針線，可自己實在太笨了，繡的東西總不成樣子。教繡活的嬤嬤說，可惜了她畫出的花樣。

這塊料子林嫵是想繡好後給楚澤做家居服，之前已經給他做過幾套。

他容顏如玉，披著雪白的袍子，腰間松松一系，實在太仙氣了！

林嫵這才想著，上面繡些花樣，染幾分紅塵味道。

可是，她翻來覆去看了會兒，擡手摸摸背面，又哀哀地嘆口氣將這塊料子擱到一邊。

從外面看還能將就，楚澤暫時不會流露出嫌棄。可穿在身上，那亂糟糟的針腳磨蹭皮膚，一定很不舒服。

算了，沒有金剛鉆還是別攬瓷器活。

反正楚澤也不缺她這一件。上輩子楚澤財大氣粗，衣服都是大牌的手工定制，這輩子更不用說，為他服務的繡娘就不知多少個，哪個的繡工都能甩她幾條街。

這塊料子，她就自己繡著玩吧。

林嫵忍不住嘆息。她將料子拿過來，穿針引線繼續沒有章法的繡了起來。這塊料子已經不打算給楚澤做家居服，林嫵繡得隨意。不再專心，腦袋裏還總思來想去，林嫵被針紮到好幾次。

終於，林嫵又一次紮到自己，這一次刺的有點深，她疼得“啊”了一聲，眼底有水汽氤氳。她皺眉看著雪白緞面上蹭的幾塊血跡，一把將手上的東西都扔下去。

林嫵擠著指腹，看著殷紅的血珠逐漸凝出，心裏別提多煩了。

阿圓正有事情回稟，聽到“啪”的一聲響，感覺大步走進來。看到主子的動作，一下就猜到主子是傷著手了。

阿圓伺候林嫵已經七年，知道主子在繡活方面比較遲鈍，在家時除了有專門的繡娘，荷包帕子之類的都是她和阿方繡，阿方的繡工比她還好上幾分，如果她們一起進宮伺候主子就好了。

阿圓心裏這樣想，嘴上卻說：“娘娘，疼嗎？您先忍忍，奴婢去找藥膏。”

林嫵擡起袖子抹了把眼角的濕潤，搖著頭勉強笑道：“不用了，你先把地上的收起來。”

古人手指受傷習慣用嘴裹，她看過小丫鬟那樣做，可她不喜歡血腥味。她擠了一會兒，現在已經不出血了，這種小傷根本沒必要抹藥膏。

一點小傷小痛都受不了，如果以後……

林嫵用力地晃了晃腦袋，告訴自己別胡思亂想。

林嫵想了想，輕咳了聲，問阿圓：“是不是外面有事？”

除非有事回稟，阿圓不會沒有吩咐隨意進內室。

阿圓收拾好地上的東西，欠身行了一禮，才說：“回娘娘，是李美人，李美人在殿外求見。”

李美人？林嫵腦中浮現一個身材高挑氣質清冷的身影。之前碰到過李美人，那次李美人好像有話和她說被她避開了。不知道她今天來未央宮想做什麽。

說起來，她住瑤光殿時除了柳修容主動過來，旁的妃嬪還沒誰去看她，那時大家都以為她不得皇帝陛下待見，不來踩一腳已經夠意思了。

後來她得寵又被楚澤帶到紫宸殿，皇帝陛下的寢宮，旁的妃嬪自然不能無召而入，她也一直清閑不用理會那些鶯鶯燕燕。後來搬到未央宮，又遇上安昭媛懷孕，雖然大家都讓宮人送來賀儀，但還真沒誰親自過來。

林嫵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，那時候她還猜，難道大家都不看好她，所以才不與她交好？

真沒想到，第一個來未央宮的竟是李美人。

若是往常，林嫵肯定不會見她。不過今天聽了楚澤那句話，她心裏實在不安。如果以後……以後楚澤又不待見她了，她會不會也像李美人那樣伏低做小，在面對寵妃時把自己卑微到塵埃裏……

美人是正四品份位，若換成官階比知府還大，可在宮裏，李美人卻要對未央宮的大宮女客客氣氣。直到她問起，阿圓才不緊不慢地回稟李美人求見，雖說這是阿圓擔心她，可能一時忘記了，不過這也說明，失寵的妃嬪，連寵妃身邊的宮人都敢冷待她。

林嫵凝眸看著阿圓，眼底神色不明。楚澤寵著她還好，若是有朝一日……

是該提醒阿圓幾句了，她們這對主仆都有點犯二，說不定哪天就著了別人的道。

原本以為有楚澤在，她可以什麽都不怕，可現在……

她有些怕了，如果他知道那些秘密，他還會寵著她嗎？

“娘娘，可要見李美人？要不，奴婢告訴她娘娘已經歇息了。”阿圓試探地喚了聲，她覺得主子的眼神十分空洞，看著有些可怕。

林嫵回過神兒，想了想說：“不必了，你讓知春請她到偏殿稍等片刻，服侍我梳洗吧。我去見見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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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央宮殿外的梧桐樹，枝繁葉茂形成翠綠濃厚的傘冠，格外磅礴有沖天之勢。

如果當初她能抓住皇帝陛下的心，現在住在未央宮的，會不會是她？李美人有些出神的想。

宮人已經進去一刻鐘了，李美人默默嘆了口氣，斂住眼底的羨慕，她攥了攥濡濕的掌心，有些擔心林昭儀不肯見她。

李美人外祖是皇商，父親官運亨通後，在祖母的挑唆下疏遠母親，嫌棄母親一身銅臭配不上他們書香門第。母親病亡後，父親續娶了戶部郎中的女兒。繼母生了一雙兒女，更加容不下她和弟弟，若不是正好趕上選秀，她只怕要被狠心的繼母嫁回娘家。

她生母留給她的嫁妝十分豐厚，財帛動人心。繼母侄兒，她花錢使人打聽過，他眠花宿柳好吟風月，花錢大手大腳，若不是嘴甜哄的家裏老太太歡心只怕早被打斷腿。繼母讓她嫁給他，無非是為了分家後好拿她嫁妝貼補那個敗家子。

如今，她進宮終於逃離繼母的魔掌，可是弟弟還在家中，弟弟純摯重禮，繼母只孝道就能壓住弟弟。自己入宮前敲打過父親和繼母，可就怕自己一直無寵又不升份位，不能嚇住他們……

她沒能護住母親，她唯一的弟弟，她不能任由他被繼母毀了。

無論如何，她今天一定要見到林昭儀。

只要能見到林昭儀，她相信，自己給出的誠意，一定會讓林昭儀心動。

只是，若林昭儀不肯見她怎麽辦？李美人心裏有些沒底，猶豫著硬闖會有什麽後果，幸好，有宮人過來，聽到林昭儀請她去進殿等候，李美人才微微松了口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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